找个女友在这里安家
搬到曹妃甸新厂区后,像大学生一样住宿舍、吃食堂,平均两周回一次家,为不能分担家庭责任而焦虑
曹妃甸原是滦南县南部海域一个带状小岛,距最近点约18公里。后来,从陆地到海岛吹沙填海,建起一条18公里长的公,原来的海岸被定为零公里,每向小岛延伸1公里就多“1加”。
然而,首钢搬迁对于数万名首钢职工而言,也意味着家和厂的距离拉长了,只能定期坐班车往返于京冀两地。
2010年岁末,首钢集团石景山厂区冶炼和热轧生产全部停止,高炉不再终日轰鸣,厂区不再人声鼎沸,生产线也由转移至曹妃甸等地。
去年12月23日下午,首钢新厂区内,穿着蓝色的员工随处可见,钢卷车间里工人们正指挥着大货车往吊车下停放,以便将一卷卷钢卷装车;二三十名刚下班的工人围在班车停靠点,等待坐班车前往宿舍区。还是能看到厂区刚刚诞生的痕迹:11加的宿舍区外是只长荒草的沙地,连棵树都没有,厂区里没硬化的沙地甚至能陷进面包车。到了晚上,宿舍区的灯光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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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像小城市的火车站,候车室小卖部前总是聚集着几个工人,里面的人不停地递方便面、饼干。更多的工人坐在长椅上,手里拎着旅行袋,有的拎着装满橘子、苹果的塑料袋。
2009年3月,市成立了曹妃甸新区,该区下辖曹妃甸工业区、南堡经济开发区和附近的唐海县。当地人对首钢的到来显然十分欢迎,这个只有约30万人口的小城,曾经的主要产业是种小米和养河蟹,几年前房价只有每平米900元,如今每平米已经突破了4000元,一间临街平房的年租金也达到了5000元,且一年一涨。
“11加”的健身房、台球厅和游泳馆都建了起来。周末免费时挤满了人,因为平时收费都是6元/小时。为了方便工人们买东西,曹妃甸新城发往唐海县城的公车也开通了。
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行李搬进宿舍,这里类似于大学生宿舍,寝室房门对称地分布在楼道两侧,一套两居室的房子,8个人分上下铺住,每人一套新被褥,一个橱柜,客厅里有台大彩电,“房间比家里小点,但是新的,不像老厂区,宿舍到处有煤粉。”小郑说。
经营烟酒小超市的李先生是当地人,他认为流传的一个笑话更能说明当初曹妃甸的荒凉:有个人偷了东西,拔腿就跑,把车先开到一个小饭馆,吃完饭再开车追,小偷还没跑远呢———因为曹妃甸荒凉,在沙地中想快跑都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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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钢职工老冯已经到曹妃甸厂区工作快3年了,首钢内部流传的一套顺口溜,还能说明当时的艰苦,“围坐帐篷中,面对蜡烛灯,飞沙难睁眼,夜半机器鸣。早起穿棉袄,中午汗淋胸,水比柴米贵,买菜百里行。”
候车大厅人员说,去往曹妃甸的班车每天下午1点45分发车,每辆车准乘53人,工人凭工乘车,车满即发。每次去往曹妃甸的工人都有几百人。
在曹妃甸住宿舍的第一个晚上,林晓华没睡好,“一是想儿子,二是有舍友打呼噜,我不习惯。”
尽管人在曹妃甸,但林晓华的心思一半还在。
紫砂壶论坛一名老职工说,以前首钢厂区里到处是男人,这两年不少“双钢”夫妻团聚,还新调来不少女工。但相对而言,首钢新厂区的单身汉仍然数量庞大。
事实上,随着首钢新厂区在曹妃甸破土动工,首批首钢工人在2005年就来了这里,随后,一批批首钢工人在此扎根。如今,数万名职工吃住在新厂区,平均两周回一次和家人团聚,过着“候鸟”一样的生活,如海滩上的日出,周而复始。
首钢落脚刺激当地物价
每次回家弥补未尽的责任
常回忆,当年老伴一周工作六天,家离厂区两公里,每天步行上班,“就算搬到模式口,我们离厂区也不到5公里,这辈子都没和首钢离远过。”
有的老职工适应得快,搞起了宿舍文化。全国劳模张新国就在宿舍里开了个“劳模茶馆”,双层茶床、紫砂壶、品茶杯、闻香杯……一切像模像样。
在新中彼此磨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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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京3小时到新厂区
“这边靠海好,有机会把妻子接过来团聚。但孩子还得留在,方便他考大学。”即将上岗的林晓华一脸憧憬地说。
半小时后,49名工人在一个写有“京唐钢岛上”字样的标牌后边排起了长队,走到一辆大巴车前,把大大小小的包裹塞进车厢下部,然后喘着粗气坐好,有人问乘务员,“家属能不能跟过去看看?”大巴车的目的地是曹妃甸。
第二天早晨5点半,工人们起床,坐班车去厂区,马两侧都是正填海造陆的工地,稀稀落落的建筑在地平线上孤单地刺出来。工人们吃饭、培训,然后返回宿舍,等着分配班组,第二天开始上班。
“我们屋刚装了网线,价格便宜,下班就能在宿舍打游戏了。”一名年轻职工提起这件事就乐。
一名首钢老职工也说,每次回家,总觉得什么也没干就又得走了。尽管自己每月的工资都留给家里,但总觉得对不住照顾老人和孩子的妻子,“每次回家我就拼命干活,让媳妇歇两天,我心里也能少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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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地物价也跟着涨,一些从来的首钢工人,都会带些水果,“这边不仅商店少,吃的价格跟也差不多。”四海公寓的自助餐厅如今对外营业,每位15元,不少工人嘀咕,“不便宜。”
四海公寓还没最终完工,8个人只有1间浴室,衣服只能手洗,还没法熨。
高保富到曹妃甸后,常感叹,儿子两周回趟,休息两三天又回去,“到家就是干活,没呆够就又得走了。来回500多公里,回家跟出差似的。”她说,自己也懂,厂区搬了,儿子只有去曹妃甸,才能继续工作。
林晓华抵达曹妃甸数天后,首钢集团石景山厂区的冶炼和热轧生产停产,更多的工人被调往曹妃甸。
同样住在四海公寓的老张很能理解。他说,一个月前自己刚住进来时,总觉得床一会太硬一会太软,换什么姿势睡都不对劲。舍友打呼噜、床板吱吱响、窗户被海风吹得像个鼓风机似的嗡嗡响……一丁点动静都能惊醒。
林晓华是首钢集团维检车间的一名职工。去年12月22日下午,他所在的车间第二批抵达距约250公里的曹妃甸新厂区。
紫砂壶论坛首钢职工离京后别样生活:像大学生一样吃住,为这一刻的到来,第一批首钢人从2005年就“登陆”曹妃甸这个小岛,并在这里一步步建起拥有亚洲最大焦炉、世界领先水平高炉的新首钢———首钢京唐钢铁联合有限责任公司。
3年前,44岁的高保富到曹妃甸做调火工。他的母亲常说,自己和老伴得点病也不愿让他知道,不想耽误他工作,尽管更多的时候也想他。
百度唐海吧、曹妃甸信息港、天涯社区等论坛里,随处能看到抱怨在新厂区找对象难的网帖,“来了曹妃甸,女朋友也分了。现在看到一个团脐的螃蟹,我都能高兴半天。”还有人发帖征友,“本人男,25岁,重点本科毕业,在曹妃甸首钢工作,正式工,想在这里找个女朋友!”
职工介绍,2008年之前,曹妃甸基本没有夜生活。夏天晚饭后,工人只能成群结队地在宿舍楼下遛弯,海水既不潮涨也不潮落,每天无精打采地拍打堤岸,“看久了也腻。”到了冬天,海风大得能把人吹跑,工人下班后赶紧裹好大衣跑回宿舍。
与四海公寓相比,位于“11加”的宿舍区建设相对较早,设施也更完备。16栋六层板楼全是职工宿舍,旁边有食堂、游泳馆和健身中心,还有小超市和网吧。宿舍楼服务员说,两三人一个房间,有电视机和饮水机,还有公共洗衣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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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晓华说,儿子正是调皮的时候,妻子每天上班,只好把儿子丢给父母。他说自己不放心,孩子万一有个头疼脑热,媳妇顾不过来,换个水龙头、灯泡媳妇都干不了。
每间宿舍里,年龄小的刚毕业,大的年过四十,生活习惯也不一样,晚上有人想开窗透点气,有人嫌冷;有人爱静有人爱热闹,“有些年轻职工不喜欢叠被子,或者衣服乱扔,老职工就得劝劝,大家要互相磨合。”
夕阳下,曹妃甸首钢新址,工紫砂壶论坛首钢职工离京后别样生活:像大学生一样吃住厂烟囱在冒着白烟。一名工人回到工厂宿舍。本报记者秦斌摄
3个小时后,大巴车在首钢曹妃甸新厂区“3加”的四海公寓停下,工人小郑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:曹妃甸三面临海,只有北面通过高速连接陆地,宿舍区附近连棵树都没有,海风又冷又烈,吹得人眼睛生疼。
阳光透过海边的薄云,钻进林晓华(化名)宿舍的窗。33岁的林晓华翻看着手机里儿子的照片,3岁的小宝贝胖乎乎的,俩眼笑成一条缝。看着看着,林晓华“扑哧”乐了。
去年12月22日下午1时许,首钢石景山厂区东门附近,裹着棉衣、提着大包的工人不断聚集到一间没有售票大厅的候车室,跺一跺脚,呵气成霜。